关键词:“另” 世界 树石论坛
KEY WORDS:The 'Other' World Shu Shi Annual Academic Forum
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年度学术研讨会 ——「树石论坛」于6月下旬在象山校区14号楼展开。今年的主题是《造园与开放的世界》,不同领域或方向的想法在此进行碰撞,造园、杜撰创造新世界、结构的讨论等……各种交织在一起,与建筑产生深层的联系。【“另”
世界】作为新的教学尝试,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去思考建筑学边界和反思国内建筑学现状。
“另” 世界
开课前,我一直在思考,在通常的建筑学教学中,学生被指引从特定的既有现象去发掘问题,并成为推进课题的兴奋点,但往往这是一个被动的过程。那什么是主动的兴奋点呢?— 是否可以鼓励学生在“本我”创生世界的诉求中,重新组织所有关于空间、功能、表现的议题。在这个过程中,是否可以再次将个人的主观诉求,转化为超乎寻常的创造力。而这里的“本我”不是狭窄的自我范畴,是更为广义的推动体。
去年9月开课时,学生收到的课件十分简单,只有155个关键词和一些与空间相关的提示性词汇。白纸上没有任何其他说明,更没有设计解释,具体的功能限定和出图规格或者数量要求。仅有的几个关键词本身,例如混沌、狭窄、错位、琥珀、四象等,是混合且多面的,需要学生们自己去思考、设想、定义和解释。这张极简的白纸恰巧可以引起学生的兴奋点,这十几个关键词等待他们去扩充和被激发。“另”世界要追溯这些未知的世界,从“本我”向超我转变。
人们常常忽略用一篇小说、一部电影或者一幅绘画作为建筑设计直接来源的想法,这是「“另” 世界」希望实现的,或者试验的。不同于建筑师常常会向小说家借鉴作品模式,「“另” 世界」的构想来源于自己创造的文字,是建筑师本身作为作者去认知和编辑世界,并付诸于建筑。小说既是这个表达过程中“本我”的载体,同时也是最富有情感的设计任务书。其实,我一直在怀疑所谓的设计任务书,因为我们从不那样使用一个空间。
之所以选择小说作为开端,其实更准确的是“虚构 — Fiction”,是源于文字的可接触性和它的系统性。大家都知道语言同思维有着相对更为直接的接触,极强的个人色彩可以被发挥,这种主观的驱动力在整个课程体系中是非常重要的。另一方面,语言又是一种相对较为均质的表达。当均质的文字被某种逻辑重新组合时,它表现出类似于建筑设计的系统性。构思一篇小说,可能需要经历几次从意图到构架的跨越,从感性的表达到理性的叙述,从模糊的幻觉到非线性叙事,和对超专业词汇的深度驾驭。如果说前者是对渴望和欲望的激发,那后者就涉及对复杂系统的理解了。
「“另” 世界」并没有给作者任何的方向暗示,以激励学生依随自己的兴趣点和文化背景任意发挥。例如,《烹调的剖面》是通过对“分子料理”的展开叙述,探讨了微观视角下对于世界认知的偏差。而《明火》则是一部使用半文言写成的武侠兼科幻小说,并将一个幻师的角色架空于一切。每份作品在文体和主题上都带有极强的个性发挥。
而把小说作为一个展,又是对文字表达局限性的一次挑战,希望这个局限性的力量反向最大化。这里有40万字,密密麻麻的一字排开挂在墙上,它在形式上形成巨大的张力。踏进展厅,设想诸多的行为将会产生:瞥、看、观察、快速浏览或者猜测。然而小说内容只有在近距离阅读的条件下才能被认识。
因为阅读文字是有一定的局限条件:它需要集中注意力、需要短期记忆力、以及被限制的书写和阅读方向。所以在展览中,我就把这15部小说故意拆分,相互混合打乱顺序。所有的文字都采用相同的字体和大小,并且填满整个展厅。也就是说,任何人的阅读过程都受到了挑战,文字,在这里作为一个载体,不再输出任何直接信息。这可能是一个小阴谋,原本就不可能在这个巨大的展厅内阅读小说,那就干脆将它打散直接告诉你,你无法阅读。但这张照片又似乎带着一种欺骗性,照片中的这位同学貌似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着墙上的小说。展厅正中的白色台子上,陈列着打印成册的15部小说册,相互之间用细线串联。不幸的是,几天之后册子缺失,但这可能真印证了小说是需要被拿回家才能慢慢阅读。
“画”,用英文会更准确些“Idea-gram”,它介于“diagram-示意图”和“drawing”或者“painting-绘画”之间,因为带有强烈的主观意图,作为另一种表达方式,又引入了新的“维-dimension”。作者需要重新抽取并整理他 / 她的「“另” 世界」中的内在联系,并且提炼新的关键词。绘画不是填充或辅助解释原来的文字内容,而是以新的态度和立场重新阐述「“另” 世界」。它关注的是自身的肌理、状态、网络、秩序和系统关系。它可以是无地心引力的,可以是错位的,是交织的,是按自身规律变化的,是不受常规限制的。不同于小说中“立面”式地叙述性文字,绘画可能是一系列的“剖面”产生。
毕业设计的第三个阶段是装置Installation,是一次对主观立场的概括性总结。在这一阶段中,学生抽取自己在构建「“另” 世界」中所形成的观点、道理、逻辑或者社会看法,通过具有感官冲击的三维模型表达出来。
课程第四部分,是安排在春季学期的建筑Architecture。终于到了“建筑”,但不仅仅是建筑,它和其他媒介是交叉进行的,建筑设计作为立场的补充、细化、延伸,此阶段会涉及「“另” 世界」中时间和空间的交互领域。其实同时被挑战的,还有源于「“另” 世界」引发的建筑再现的可能性。那什么是建筑再现?其实它和建筑本身同样重要,在建筑再现的过程中,生形逻辑被重新思考。学生会把个人主观立场尽可能准确地表达出来,去思考什么是建筑。在这里建筑是一种思考方式,而不是一个终结或终点,它会再次反馈给之前的绘画、小说或者装置。
最终,四种表达媒介:文字(小说 / Fiction)、视觉(绘画 / Ideagram)、实体(装置 / Installation)、空间(建筑 / Architecture),并不是环环相扣的线性承接,任何一者都不构成另一者的补充阐释,而是以新的态度和立场重新构筑一个「“另” 世界」。我想,这些与王欣老师提到的“文章、山水画、玩器都是现实造园的思想实验”,它们“之间平行互源,却不可互相替代。”
“另” 空间
之上又是对「“另” 世界」的一次阐述,似乎这一年我一直在为这门毕设课的存在作说明和解释。然而,这并非我设想的全部。也就是说学生们热热闹闹的一年,可能只达到了课件设想中的一半。那另一半是什么呢?其实是课件里的第二部分,“另”空间,可能在课程中还未很好的涉及,就直接跳入了第三部分“表达的训练”了。先说一下“另”空间,之前“本我”的「“另” 世界」引发了一系列非常精彩的事件组合;而这些Events的交互交流构成庞大的关系体。运动事件被置入不同形式的秩序中,其中包括“非常规空间、突发性空间、之间的空间、流动的空间、展示与不被展示的空间、不存在的空间”等不被关注或者定义的空间。
他区别于我们在普通教学中所关注的“功能”,或者更高级一点的“程序-program”,因为普通建筑本身对空间单体或组合是有明确界限的,而「“另” 世界」关于空间的诉求是超功能、超程序、超明确界限的。它可能是考虑程序的叠加-superposition;将一些看似不协调的出人意料的活动进行并置,能带来形式变化,同时更重要的是可以再次激发事件和事件的并置。事件是由非线性衍生的,是被循环激发叠加的。
学生赵寒冰的设计是研究循环和时间的概念。她的小说叫《猫头鹰快递公司》,描写了一直在世界各地传达快递的猫头鹰,运用通过穿越类似虫洞的空间办法来挑战解决时间上的问题。所以在赵寒冰的世界里,南辕北辙的两组空间就会叠加在一起,例如雪山和沙漠、高原和海沟,包括主人公猫头鹰也会出现另一个自己。快递,最重要的是速度,在叠加的空间里速度也是叠加并行的;所以“速度”和“叠加”是赵寒冰提取的两个关键词。
这幅画中所表达的就是小说中被折叠、压缩的的折射空间,以及猫头鹰独特的跨越经历和视角,和猫头鹰的另一个自己。在图中只有一只真正的猫头鹰,其余的都是被空间折射和反射的。赵寒冰的建筑延续了速度与叠加的概念。讨论一个书城中所发生的一系列动态事件的关系,还试图摆脱程序的可预测性和同质性。她反对一般城市里普通书城的官方程序所表现出来的被动性,因为他们是违反城市特征的,她希望表达的是“躲藏-寻觅”等人与书应有的互动关系。她设计了书店程序和自行车循环系统,还有各种活动的叠加。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因为我觉得她的作品里呈现更多的是“Overlap”,线性的重叠。而叠加的概念“Superpostion”来源于“Quantum physics”,量子物理学里的量子叠加,也就是刺激的叠加,刺激是一种输入,对应的是输出事件的叠加。所以我希望这个作品还能继续被刺激,对输出的叠加可以有更为系统化的思考和挑战。
关于“另”空间的对话是输入与输出的滚动性交流和关系转化。从原先的关键词结合另一个关键词,进行构思。再由事件提取新的元素,进行二次创作。没有任何置换是“单纯”的,置换任何程序、空间活动一定导致意义的变化和事件的变化,以及元素本身的变化。组合、置换、几何变形衍生,都会产生难以预料的新形式和新活动。
与“造园”的关系
要说今年论坛的主题“造园”与“开放的世界”之间的关系,我的第一反应本是纵向与横向的交织互动。造园为纵,切入建筑细部,深挖文化内涵;开放的世界为横,拓宽建筑的定义和界限。刚巧学生吴颖甄的作品为“另”世界中的戏园,名为《亘囿》。“亘”指时间上的意义,也有旋涡、交互的意思。“囿”指空间上的概念,也有集精粹之地的意思。亘囿,既有时间,又有空间。她选择的关键词是“契合”,小说故事借由赖声川导演的《暗恋桃花源》的故事架构,将古典剧目《清泉洗研》和《三岔口》,一文一武两个场景“契合”到一个现代剧场中;并将双戏台置于市井和仙山两幅画卷之间,成为一条连续两个不同世界的通道。这个作品似乎可以成为所谓纵横的交汇点。
但又一想,“造园”与“开放的世界”的联系之二,可能在于中国园林本来就源于梦幻 Fantasy。它的原型来源于“跨过那月亮门,便是世界”。由此而说,“造园”和“另世界”的本质是一样的,通过设想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和转换推导空间关系,并且他们对现实都是有反馈的,这点是非常重要的。或者应该说我们在“意淫”(王欣老师在讲座中提到的一系列表达和设想)之后对建筑本质是有回答的,这是“造园”与“另世界”的关系二。
那么“另”空间呢?其实,对于超出功能或者程序概念的空间组织方式,“另”空间与“造园”有及其相似之处。“造园”广义上说是空间与空间之间微妙互动,层层叠加。建筑的可视部分是某些面罩或者过滤器,帮助引导新的空间氛围组织。
事实上,我觉得现在大多数设计任务书都是设计的陷阱,因为我们从来不这么使用空间。举例来说,可能只有通过小说描写,或者绘画的提炼,我们才能意识到站在卧室的小山,透过半开着的窗和细窄的廊道看到徘徊在庭院中的小水池的那段心境。他们之间的空间不是设计任务书中所列出的:一个矩形卧室、一条走廊和一个庭院;而可能是卧室的那个角,窗沿的厚度,然后是那个廊的侧墙,露出的那一丁点儿蜿蜒的庭院路径,还有那些遮遮掩掩的花草。这些才是一个序列,是一个空间组合。
对于明年课程的设想
这次的教学可能体现的比较好的是「“另” 世界」,因为这事儿对于外界较为新奇,结果是我会花更多的时间在解释媒体之间的关系,阐述和分析每一个阶段,把重点转向了媒体本身,强调的是媒体之间的平行关系,也就算是做一个课程铺垫吧。
明年还希望,如果可以再次带毕设的话,继续挑战难度更高的“另”空间,希望是由另世界去寻找和定位“另”空间,希望回归到更为建筑学本身的讨论。
在结尾,想用Bernard Tschumi的一句话,“建筑学并不是有关形式的知识,而是知识的一种形式。”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去探索世界,反过来说,就好比电影导演,艺术家也可以作为建筑师来观察这个世界。就像王欣老师所讲,山水画系也可以通过建筑,又反馈得到一些什么。总之,建筑师应是思想家,才能创造生产力。